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嫁襄陽王

關燈
嫁襄陽王

高門聯姻,謝歸荑從前小說裏看到過,沒想到這樣的事情,有朝一日竟然也輪到了自己身上。

她楞了半晌,才僵硬地擡起頭來,滿目不可置信地看著謝朗玄。

如今大梁皇室衰微,朝不保夕,但謝家卻偏偏選擇在這個時候有意讓她嫁予襄陽王,謝歸荑拿不準也想不明白謝家到底圖什麽?

“叔伯想與襄陽王結親,是想扶持新君徹底扳倒王家,還是擔憂大廈傾塌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?”

她深深勻出一息,將手中拿著的聖旨與家書一並放到面前的桌案上,仰頭看著謝朗玄。

謝朗玄沒有想到謝歸荑會如此直截了當地問他這樣的話題,在他印象中,謝歸荑一直都是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看,碰到這樣的事本該哭鬧著求他才是,如今卻顯得淡定。

他只以為自家女兒是驚嚇過度,連鬧騰都忘了,於是走到謝歸荑跟前,撫了撫她的背:“若結親這件事是宮裏的意思或者王家的隱私手段,我就是窮盡這麽多年在江州攢下來的基業也不會應了,可偏偏,是我們謝家自己的意思。”

謝歸荑不知怎得,突然就想到那日在車上,裴時戎輕輕牽動自己的裙角衣帶,問她“你的心上人是怎麽樣的”,心口一窒。

捏緊的拳松開覆握住,很是艱難的開口:“真得毫無回圜之地了嗎?”

謝朗玄沒有回她的話,在原地踱了幾步,才開口:“你知道我當初盡管瞧不上付家那豎子,但為什麽還是允了那門婚事麽?”

被他這麽一問,謝歸荑怔住了。

難道不是因為謝朗玄愛女心切麽?

她沒有答話,只是轉過身去,看著謝朗玄。

“因為本來宮裏是有意讓你去北燕和親的。”謝朗玄的眸光更暗,“所以在付家出了那件事以後,我才應下了,你低嫁到付家,只要我還在這江州一日,便能護你一日,可若真得到了北燕去,宮門一入深似海,我便再也護不住你了。他的尾音有根本就不用掩藏的顫抖。

大梁今上不過而立之年,先帝子嗣艱難,宗室之中根本就沒有適婚的女子,王家為了不讓戰火燒到自家身上,極力向今上推薦了謝歸荑作為和親的人選。

謝朗玄在江州先一步知道消息,等建康的使節趕過來時,謝歸荑與付玠已經定了親,王家不好強迫,謝家家主趁機向王家施壓,最後和親的人選還是從王家出來的。

她與付玠退婚退得突然,遠在建康得謝家顯然還不知曉此事,這個時候來信,大有讓謝朗玄主動與付家退婚,叫謝歸荑另嫁襄陽王的意思。

看著謝朗玄猶豫為難的神色,謝歸荑對於他想說什麽已經猜得大差不差了。

明明她同付玠已經退親,那日又在付家得花廳裏鬧得那樣難堪,謝朗玄卻突然提起付玠,大有可能是問她還願不願意嫁給付玠。

她本來想替裴時戎將此事瞞下來的,但到了如此境地,也只能先開口了:“阿耶,付玠死了。”

“什麽!”謝朗玄顯然大為震驚,突然轉過身來,看著謝歸荑。

謝歸荑只好將裴時戎告訴她的事情原封不動地轉告給謝朗玄。

謝朗玄聽完,良久沒有說話。

謝歸荑強迫自己的思緒冷靜下來,“結親的事情,即使阿耶這邊松了口,那襄陽王那邊如果沒有這個心思,也是成不了了。”說著再次伸出手從桌上拿起那紙家書,又細細看了一遍。

信中提到謝家已經去信了襄陽王,但回覆如何,暫且不得知。

其實謝歸荑清楚,襄陽王不答應的概率微乎其微。

畢竟謝家勢大,今上膝下無子,聽聞如今身體算不得康健,若真有個意外,必然是要從宗室子中另選儲君人選。

襄陽王生母出身微賤,拼了全力才有了封地,如今謝家主動朝他拋出橄欖枝,他豈有不接的道理?

謝歸荑清楚,謝朗玄平日再怎麽寵她,但在整個謝家面前,只要不是送她去和親這樣的事,他根本不好違抗。

如今也就只能祈禱——要麽那位襄陽王有心上人不願娶她,要麽婚後給與她一定的尊重,讓她不被完全困囿於府邸中。

謝歸荑明白謝朗玄深陷兩難,於是朝他躬身:“阿耶切莫憂心太多,車到山前必有路。歸荑想回去歇息。”

謝朗玄點了點頭,沒有說話。

謝歸荑一路心事重重,以至於走到自己臥房跟前了,才發現裴時戎衣裝齊整地在門口等著她。

裴時戎見著謝歸荑,弱弱地叫了聲:“阿姊。”

謝歸荑心底很亂,甚至沒有看他一眼。

蘭葉跟著謝歸荑一路回來,大致也了解了自家姑娘現下的處境,並沒有跟著她進屋,而是輕輕地為她合上了門。

這才轉眼看向裴時戎。

出於本心,蘭葉對裴時戎是沒什麽好感的,總覺得他內裏應當不像是他在謝歸荑面前的樣子,卻又怎麽都找不到理由,加上他又救謝歸荑於險境,心裏矛盾的緊。

只好客客氣氣地頷首:“姑娘身子不適,你的傷大抵沒好全,先回去養著吧。”

在謝歸荑緩慢進門的時候,裴時戎看見了她臉上的神色。

本該靈動的一雙杏眸,全然失了顏色和光彩,與前世被他鎖在身邊時的消極抵抗別無兩樣。

裴時戎一下子就慌了神。

但此時蘭葉還在跟前,要說什麽,要做什麽,還得找別的時候。

只好朝著蘭葉微微躬身:“好,那煩請轉告阿姊,無論她什麽時候想來找時戎,都可以,若她不想見我,”他中間頓了頓,因為他透過窗紙,看見了謝歸荑往這邊窗子挪動的身影。

讓自己的聲音中添上一絲值得憐憫的意思後,才緩緩開口:“那便算了,等傷勢不怎麽嚴重了,我便自己離開,免得阿姊看見了心煩。”

說著便離開了。

謝歸荑在裏面聽到了他的後半句,方才的確是她心思沒在裴時戎身上,又的確郁燥得緊,聽了他的話,意識到自己這是把人本就脆弱的心給傷到了。

剛想開口,但她一時又真得不知道怎麽與他說,直到看到裴時戎轉離的身影,又縮回了手。

蘭葉看著自家姑娘的樣子,勞心歸勞心,但也只能希望她能自己想開。

只是在傍晚的時候端了些謝歸荑素日愛吃的吃食,試探著說:“姑娘這麽一直耗著也不是個辦法,還是要顧著自己的身子。”

見門內沒有傳出來應答,蘭葉甚是無奈地嘆了口氣,只得將托盤擱在門口,下了臺階,又遙遙地看了一眼。

夕色很快隨著流雲飛逝,夜色便攀爬上了樹梢屋脊。

畢竟傷口是自己故意造出來的,裴時戎心裏有數。

謝朗玄在傷藥方面也並未對他有所吝惜苛待,其實他傍晚去尋謝歸荑的時候,就已經不是很嚴重了。

月上中天,謝家幾乎所有下人都歇下的時候,裴時戎推開了自己屋子的門,尋著廊道,一直到了謝歸荑的屋子外面。

盡管屋內的燈光暗淡,甚至謝歸荑可能只點了靠近她的一兩盞燈,但裴時戎還是透過入豆的燈影,看見了她並未歇息。

從前她心慌意亂的時候,便喜歡臨字紓解,但如今卻是怎麽都寫不好。

要麽起筆綿軟;要麽運筆艱澀;要麽落筆時筆鋒歪斜。

就在她不知道將多少張紙揉成團扔出去以後,將筆擱在了筆架上。

胸口很悶,不如推開窗子吹吹風。

她這樣想著,也的確這樣做了。

推開窗子的瞬間,她看到了門外的人。

外面的月色的確是好。夜風帶來園裏槐花的清香,清暉一些隔著樹枝間的罅隙,在地上投出斑斑駁駁的影子,另一些隨著鴟吻淌到了裴時戎的臉上,籠罩出一片柔和。

謝歸荑並不否認,在她看到裴時戎的第一眼時,心底湧上了一層欣喜。

但緊接著她便將頭別了過去,伸手想要合上窗牖。

裴時戎忙擡手去阻攔謝歸荑的動作,堪堪讓窗子合了一半。

“阿姊不想理我,是不是我哪裏做錯了,讓謝府君責罰你了?”裴時戎就這麽撐著窗扇,眼眶一紅,在月光下看得尤為明顯。

謝歸荑松了手,裴時戎便順勢將窗子又打開了,整個人側倚在窗框的邊緣上,等著謝歸荑的回答。

謝歸荑皺了皺眉,但又真得不知道從何說起,仿佛和蘭葉說起來很簡單易懂的事,到了裴時戎這邊,就變得很是艱難。

裴時戎看著謝歸荑只是毫無規律的捏著自己的指節,唇張了又合,合了又張,如此反覆許久,還是未曾吐露出半個字,心下更慌。

但還是乖巧且曉事地垂了垂眼,手搭上窗欞,語氣間更添了一絲落寞:“是我不懂事,叫你為難了,我這便走,不攪擾你休息了。”

聽到裴時戎這話,謝歸荑的第一反應是想攔住他。

“等等!”謝歸荑說出了此夜的第一句話。

裴時戎眸中閃過一絲喜色,剛想說什麽,卻聽到堪稱破空的一陣聲音。

“歸荑?還沒睡麽?”

是謝朗玄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